六爻指南

易学中的玄学观,王弼以动息解易,把静止视为绝对的,辦证思维引向了形而上学道路

王弼玄学以“无”为天地万物之本,在动静观止,则主张动起于静,动复归于静,把静止看成是绝对的。其注《老子》十六章说:“凡有起于虚,动起于静,故万物虽并动作,卒复归于虚静,是物之极笃也。”其注《周易》时,同样表现了这一观点。复卦《家》文说:“复其见天地之心乎?”王弼注说:

复者反本之谓也。天地以本为心者也。凡动息则静,静非对动省也。语息则默,默非对语者也。然则天地虽大,富有万物,雷动风行,还化万变,寂然至无,是其本矣。故动息地中,乃天地之心见也。若其以有为心,则异类末获具存矣。

易学中的玄学观,王弼以动息解易,把静止视为绝对的,辦证思维引向了形而上学道路

“反本”,即返于“寂然至无”。“天地以本为心”,即天地以无为心。此是说,复卦的卦义,就是天地万物从运动变化复归于静止。复卦坤上震下,震为动,处于坤下,则静止不动,此即“动息地中,乃天地之心见也‘。天地万物所以复归于静止,这是因为运动总有静止的时候,说话总有沉默的时候,静止不是来于运动,沉默亦不是来于说话,此即“静非对动者也”,“默非对语者也”。就是说,有静止方有运动,运动终归于静止;静止是绝对的,运动则是相对的。总之,认为复卦的卦义是由动复归于静。因为天地万物由运动复归于虚静,即以无为心,所以彼此相安无事,可以并存;否则,“以有为心〞,即不能归于虚静,结果在运动变化中相互争夺,便不能共存了,此即“异类未获具存矣”。又其注复卦《象》文“先王以日至闭关”说:

冬至阴之复也。夏至阳之复也。故为复则至于寂然大静,先王则天地而行者也。动复则静,行复则止,事复则无事也。

此是以冬至为阴复之时,阴为静,所以先王于此日闭关,使商旅不行,不再省事。这是因为运动总是归于静止,事情办完,总归于无事,也是效法天地以寂然大静为心。以上都是借对复卦《彖》《象》文宣扬《老子》中“归根日静”的观点。

王弼的这些解释,同汉易的说法是对立的。京房解释复卦说:“坤上震下,动而顺,是阳来荡阴,阴柔反去,刚阳复位。”(《京氏易传•复》)以复卦下一阳爻,为阳气来复,即阳动之始。汉易中的卦气说,皆持此观点。如荀爽注“复,其见天地之心乎”说:“复者,冬至之卦,阳起初九,为天地心,万物所始,吉凶之先。故日见天地之心矣。”(《周易集解》引)此亦是以冬至为阳气复始,万物始萌解释初九爻象以一阳复生为天地心。又宋衷解《象》文“先王以至日闭关”说:〝商旅不行,自天子至公侯,不省四方之事,将以辅遂阳体,成致君道也。制之者王者之事,本之者为君之业也。故上言先王而下言后也。”此是以“至日闭关”,为先王创制,后君守业之义,表示“辅遂阳体,成致君道”。此亦是以冬至为阳复。虞翻除以卦变说,互体说解释《彖》《象》文外,亦以复为一阳复生。他说:“复为阳始,姤则阴始。天地之始,阴阳之首。”(《周易集解》引)其实,王弼注复卦辞“七日来复”,亦说:“阳气始剥尽,至来复时,凡七日。”此是用郑玄说,以复为阳气复生即阳息。可是,其注《彖》《象》文时,则以冬至为阴之复,寂然大静之日,不取阳息之义,进而以“寂然至无”解释“天地之心”。这可能是据《象》文“至日闭关”“后不省方”句推衍出来的,从而以姤卦一阴生,为阳复于静,复卦一阳生,为阴复于静。他如此解说〝天地之心”句,主要是用来宣扬其玄学理论。其于《老子注》三十八章说:

是以天地虽广,以无为心;圣王虽大,以虛为主。故日:以复而视,则天地之心见;至日而思之,则先王之至睹也。故灭其私而无其身,则四海莫不瞻,远近莫不至;殊其己而有其心,则一体不能自全,肌骨不能相容。〝故曰”下两向,是引复卦《彖》《象》文,以说明天地万物皆以无为心。下文“殊其已而有其心”,即其于复卦注中所说“若其以有为心,则异类木获具存矣”。

易学中的玄学观,王弼以动息解易,把静止视为绝对的,辦证思维引向了形而上学道路

王弼此注同其复卦注可以互相印证。他通过对复卦的解释,即以“动复则静”说将玄学和易学融合在一起。这样,便将易学进一步玄学化了。汉易以卦气说解易、认为阴阳二气互为消长,往复而无穷。王弼于《略例》亦说〝一阴一阳而无穷”。如果以阳为动,以阴为静,在汉易的系统中,动静是相互依存的。可是王弼因受老庄学说的影响,最终把静止视为绝对的,以此解易又把汉易阴阳动静观中的辦证思维引向了形而上学道路。

由于王弼玄学,推崇居静,鼓吹“圣王虽大,以虚为主”,因此在政治上又导出以静制动说。其注屯卦初九爻辞说:

大息乱以静,守静以侯,安民在正,私正在谦。屯难之世,阳求于阳,弱求于,民思其主之时也。初处首而又下焉,又备斯义,宜其得民也。

此是说,屯难之时,刚柔始爻,表示经过动乱,人心思静,民思其主,弱者要依附于强者,即阴求于阳。屯卦初九,乃强阳之义,与六二始爻,即民心思静,弱求于强之时,所以;王侯应子静息乱,以此解释交辞“利建侯”。又其注恒卦上六爻辞“振恒,凶”说:

夫静为躁君,安为动主。故安者上之所处也,静者可久之道也。处卦之上,居动之极,以此为恒,无施而得也。

此是说“静为躁君,安为动主”,静乃治国恒久之道。可是,上六元义为振动,表示居动之极,恒动不止,结果必凶。王弼的这些解释,实际上反映经过汉末农民革命战争打击后,新起的门了阀土族迫切要求实现一个稳定的封建秩序的愿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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