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的卦辞之象与《周易》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之象

卦辞之象

《周易》六十四卦的卦辞，为总括一卦的象征旨趣，是十分简约的象喻文字。如《明夷》卦的卦辞口：“明夷，利艰贞。”意思是：《明夷》卦象征光明殒伤，利于牢记艰难而守持正固。“夷”字训“伤”，《序卦传》云“夷者，伤也”;此卦下离(☲)为日，上坤(☷)为地，有日人地中之象，犹如光明殒伤，故名为“明夷”。其卦既喻示天下“明夷”之时，则其时“君子”利在自“艰”守“正”，故卦辞拟取“利艰克”之象，以明此时不可忘忽艰难，轻易用事。李鼎祚《周易集解》引郑玄日：”日之明伤,犹圣人君子有时德而遭乱世，抑在下位，则宜自艰，无干事政，以避小人之害也。”其他各卦的卦辞，均如此例，皆为针对特定的卦形而拟写的象征性文字。

爻辞之象

《周易》三百八十四爻的爻辞，为揭示一卦特定之爻的象征旨趣，也是十分简约的象喻文字。举《乾》卦六则爻辞为例，初九爻辞拟取“潜龙勿用”为象，以明阳气微弱潜藏之旨;九二爻辞拟取“见龙在田”为象，以明阳气渐萌之旨;九三爻辞拟取“君子"朝夕振作修身为象，以明阳气发展到较盛阶段的情状;九四爻辞拟取巨龙”或跃在渊”为象，以明阳气发展到更高阶段而面临新的飞跃的情状;九五爻辞拟取“飞龙在天”为象，以明阳气发展到最旺盛阶段的情状;上九爻辞拟取“亢龙有悔”为象，以明阳气发 展盛极必衰之旨。这六则爻辞所拟之象,从“潜龙”到〝亢龙”，层层推进，形象地展示了阳气萌生、进长、盛壮乃至穷哀消亡的变化过程，可视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交的爻辞象喻特征的通同之例。

通过以上分析，我们已经看到《易》象的几个基本层次。亦即阴阳两画之象、八卦之象、六十四卦之象、三百八十四爻之象及卦辞爻辞之象，构成了《周易》象征性形象的完整体系。宋人项安世云：“凡卦辞皆日象，凡卦画皆日象;未画则其象隐,已画则其象著。”(《周易玩辞》)他是把六十四卦的卦形、爻形同卦辞、爻辞结合起来认识，视为“《易》象”的整体部分，说出了卦形与文字相辅而明“《易》象”的道理，颇有可取之处。

(周易》之”系“既如上文所达，那么，《易》之“数”又如何理解呢?简要言之，“数”即是《周易》阴阳奇偶之数及交错变化之运的综合概念，它与《易》象有着烦为密切的连带关系。其中还摻和着《周易》占筮条例中所产生的〝七、八、九、六，之数,而“七、八”为不变的阴阳之数，“九、六”为可变的阴阳之数。至于阴阳奇偶变化发展的“运数” ，实又可理解为事物变化规律的反映。

《左传》德公十五年载韩简曰：“龟，象也：筮，数也。物生而后有系，象而后有滋,滋而后有数。”这是言“象数“二字之始。杜预注日：“言他以象示，筮以数告：象数相因而生，然后有古。”孔颖达《左传正义》云：“卜之用龟，灼以出兆，是龟以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之象而告人;旅之用普，揲以为卦，是筮以阴阳著策之数而告人也。凡是动植飞走之物，物既生讫而后有其形象;既为形象，而后滋多;滋多而后始有头数。“显然，此处所言“象数”，是从两方面立说：一谓龟卜侧重五行之象,筮占侧重阴阳之数，乃揭明占卜各有所重;二谓事物“象“与“数“概念的产生，是先有”象”而后有〝数”。至于《周易》的“象数”，则与此处言及的“象数“颇相异趣。

故孔颖达《左传正义》又云：〝谓象生而后有数，是数因象而生也。若《易》之卦象，则因数而生,故先揲著而后得址，是象从数生也。”

孔颖达言《周易》的“象”从“数”而产生，乃是专就占筮得卦的过程揭明“象数“之所由起。若不涉及《易》筮问题，仅就《周易》的本身内容而言“象数”，则“象”与“数”不宜强分其先后，而是在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具体变化环境中交融沟通，以呈现事物内在的发展规律。故《系辞上传》云：“参伍其变，错综其数：通其变，遂成天地之文;极其数，遂定天下之象。”这是言易学“象数”之义。李鼎祚《周易集解》引虞翻日：“数，六画之数。六爻之动，三极之道，遂定天下之象。”韩康伯《系辞注》日：“斯盖功用之母，象数所由立。”显然，在《周易》的象征哲学体系中,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的卦象、爻象，与阴阳奇偶之数，实是一而二、二而一的概念,乃至后世易家言及于此，往往“象数”合称，未作区别。当然,两汉以后言“象数”之学者，其流派纷滋，异说丛杂，甚或有泥“象”不化者，有歧人“术数”之途者，已超出《周易》“象数”内涵的原本范時之外，自宜另做具体分析。